我所有的梦,只有你曾看过(4)
我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下午六点十七分了。屋外的天空也没先前亮堂了。
肚子突然又有些饿了,我决定做一次晚饭。灵禅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几乎没有做过饭,要么吃泡面,要么到外地夫妻开的那家店吃抄手,偶尔也去路口的那家小饭馆吃炒饭。生活过得简单随意,对于朋友圈经常宣扬的那些充满仪式感的精致生活,于我而言实在太遥远了。
我下楼去菜市场买菜,没错,又是在以前经常和灵禅买菜的老大爷的菜摊那里买,我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发现,我在有意无意间,总是去做一些和灵禅有关的事,我怕自己有一天醒来,突然把灵禅忘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我就这样鬼使神差的陷入了灵禅的魔咒。
我提着一大袋菜上了楼,都是些能放上几天的菜,有莴笋头,地瓜和土豆。回出租屋时,刚好要路过张叔的门口,我见门虚掩着,就敲了门。因为我土豆买的太多了,五斤半,要不是我及时制止老大爷,他估计要把摊上所有土豆都给我装上。
故意多给顾客装,是所有小商贩的通病,也是他们增加销量的小小技巧。我一般是比较反感这种行为的,但我这人又不会拒绝,也不愿意和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去计较。
张叔虚掩的打开了一些,只见张叔探了个脑袋出来,张叔看到我:“哦!原来是小初啊!我还以为是房东老板娘。”张叔口中的房东老板娘就是房东阿姨,也就是琴的妈。
房东阿姨也是苦命的人,丈夫十五年前在一次交通事故中走了,留下她和女儿琴。房东阿姨的丈夫是个孤儿,从小就没了爸妈,好在叔叔的收养,才长大安了家。没想到命运捉弄人啊!有时候想想,人这一辈子真心不容易。
房东阿姨的丈夫走后,房东阿姨和女儿琴真的是相依为命,好在房东阿姨的丈夫的父亲给他留下一座老式小洋楼。也就是我正在租住的房子。可见当时房东阿姨的丈夫家还算是有点能力的。那个时代能盖起一座小洋楼的人,自然不是寻常普通人,都是些精明能干有头脑的人。
房东阿姨现在四十多了,我估摸着快五十岁了。昨天我路过大门时,看到房东阿姨和张叔在聊天,看情形两人聊的很投缘。
我在心里暗暗想,房东阿姨和张叔都是丧偶,要是把房东阿姨和张叔撮合,那可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房东阿姨相较于同龄人,其实没有张叔那么显老,反而看房东阿姨,偶尔打扮下,还挺耐看的。张叔则不一样了,生活的重担让他苍老了许多。
我曾在附近听爱多嘴的大妈说过,房东阿姨在丈夫走后的一年多,经人介绍,又交往了一个男友。男友是个内向的教师,由于性格心理等原因,一直没有谈对象。两人刚交往时打得火热,如胶似漆,你侬我侬,可是好景不长,到了要谈婚论嫁的阶段时,那位内向的教师受不了抑郁症的折磨,从八楼的房顶上跳下。房东阿姨当时哭的昏天暗地,本来以为再次找到了归宿,没想到老天爷只是给她开了一个玩笑。从此之后,周围邻居都多嘴多舌的八卦房东阿姨,说她命硬,天生一副克夫相。
我回过神来,看着张叔用奇异的眼神看着我,“小初,你咋啦!”我嘿嘿一笑,说:“没事,我今天买的土豆有些多,给你拿一些来。”我总不至于说,张叔,我给你介绍对象吧!有些事情,还是拐弯抹角点好。
张叔一听我要给他土豆,摆摆手,说:“你吃,我这里还有很多菜呢?你上次给我提的菜我都还有些。”说着就要关门赶我走。我来之前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早早地就把一半多的土豆单独用塑料袋子装了起来。我眼疾手快,把那大半袋土豆扔到张叔的门口撒腿就跑。我听到身后传来张叔的声音:“谢了啊!小初。”
回到屋里,我就开始捯饬晚饭,用电饭煲煮好饭,又张罗着洗菜切菜等准备工作。我做的菜味道实在不敢恭维,这里不是说的谦虚话,这是事实。好在菜有盐有味,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炒熟了。一阵忙活后,菜炒好了可以说色香味一样也不沾边,不过我还是吃的津津有味。还记得灵禅第一次吃我炒的菜时,她嘟着一张嘴,直言说不好吃。我哈哈大笑起来。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后,我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我就是那种不能闲的人,一闲下来小脑袋瓜就会胡思乱想。
我随手先在桌上拿了一本书,这是一本散文精选文集,里面的散文写的真心不错,至少我是望尘莫及的了。我信手翻着,一篇又一篇,约摸一个小时候,我又开始犯困了。我也不得不服老啊!看来自己真的是上了年纪了。可能是因为这几年长期熬夜让我身体变差了吧!
合上书,我突然想起高中的一位好兄弟远山最近来了成都,他几次问我有空没有,邀我出去吃饭。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我有点不愿出去,每次都是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这些日子他也就没有再邀请我了。可能是时间久了,彼此都疏远了,也可能是最近这段时间因为灵禅的事,把我搅得心神不安。
我拨通了远山的电话,问他有没有空,请他吃饭。电话中,我又特意解释了一下这段时间自己很忙,又说了我分手的事,远山也通情达理,是个讲义气的铮铮男子汉。对于远山的大度,我更加有些愧疚,毕竟我们以前是非常好的兄弟。
大概是所有的关系,如果你不去经营,时间久了,都会疏远吧!
我和远山约在市中心的天府广场,那里我去过很多次。这次我还是骑着自行车就出门了,到了天府广场后,我的目光四处找寻远山的身影。远山站在毛主席的雕像下,背后正好是科技馆。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远山是如此的不显眼。
我看到远山在向我招手,我骑着自行车就过去了。远山还是没有多大改变?我见过他发在朋友圈的照片,真人要比照片成熟稳重得多。我走过去和他击掌拥抱,真正见到远山的那一刻,我是很开心的,毕竟有八九年没有见面了。念书时,我和远山可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我们坐在天府广场的喷泉边,今天天气晴朗,太阳晒得人有点发晕。借助着喷泉的水汽,可以降温解暑。我们主要聊的是高中时的生活,远山说他后悔了,后悔自己连高考都没有考就到深圳打工了。
听完远山的话,我也后悔了,后悔自己以前念书时不用功。远山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些神伤,他低着头,扣着指甲缝里的污泥。突然抬起头,问我:“小初,你电话里提到说你分手了,怎么回事?”我把详细经过和远山说了一遍,听得远山唏嘘不已,大骂我傻瓜笨蛋,这么好的女孩你竟然弄丢了。
我不愿再聊这个话题了,问:“谈恋爱了吗?”远山头也不抬,淡淡的说道:“我出来打工的第三年我就结婚了,女孩是湖南长沙人,家庭条件比我家里好。现在我儿子都五岁了。”我满眼羡慕,又想想自己还有两年就奔三了,心中颇不是滋味。
远山停顿了十多秒,接着说:“哎!离了,都怪我在外面喜欢拈花惹草,去年做生意又把这几年存的钱都亏了,外加上父母的一些养老钱。贫穷夫妻百事哀啊!没有钱的日子,我们靠父母的接济度日。那一段时间,我接受不了生意失败的事实,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一蹶不振,饭也不吃,话也不说。那个时候,我甚至想过去死。”
我看远山的眼眶有些红了,我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大概这就是我不愿意轻易开始一段感情的原因吧!
我只好说些每个人都懂的道理安慰他,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屁话。是啊!道理每个人都懂,可真要自己遇上,又会是另一番情况。
对于远山说的把自己关在屋里,完全丧失斗志,我是能理解的,我也有过相同的经历,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里,吃饭睡觉上网,然后就是睡觉。那个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患上了抑郁症,但我还没有轻生的念头。
人在一定时期是会迷茫的,迷茫时,不妨找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比如锻炼身体,跑步,骑自行车,或者是看书。只要让生活充实起来,你就不会有多余时间去胡思乱想了。
远山继续说:“离婚后,法院把儿子判给给了我。在接连的打击中,我消沉了半年多。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一无是处。直到有一天,我看见爸妈明显苍老了很多,我才醒悟了过来。我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我不能让爸妈为我操心了。况且我还有一个儿子要养,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我要给他挣学费。”
听完远山的经历,我沉默了,做人真的太难了。远山又问起我的妹妹烟萝,问烟萝过得好不?
远山和我妹妹烟萝在高中时谈过恋爱,他们是彼此的初恋。他们还是我一手撮合的,后来被爸妈发现了,差点没把我打死。对于远山的人品,我没有疑问,至于他以后进入社会后喜欢拈花惹草这点,我是万万没想到,大概人进入社会后,或多或少都会变的吧!
“烟萝啊!这小丫头处了一个对象,快三年了,已经见过双方父母了。我看过那个小伙子,长得不错,身体高大魁梧,言谈举止得体,本科学历,最主要的是对烟萝也不错。这点我很满意。”
远山摸了摸额头,说:“她过得好就行,千万别学我,我就是前车之鉴。”我又安慰他还年轻,还可以从头再来。
不知道远山是不是对烟萝还心存念想,要真是这样,我估计会出面阻止,兄弟归兄弟,妹妹的幸福也很重要啊!毕竟远山是离过婚的人,而且已经八九年没有见了,他现在的为人我还没有完全摸透。
日悬中天,已经是晌午时分了。我拉着远山去附近的火锅店,我们拿了一大堆的肉和菜。远山要了三瓶啤酒,我拿了一罐王老吉凉茶,等锅里的肉都熟了后,我们开始吃了起来。我给远山夹了一堆,远山也不客气,边吃边喝啤酒。远山知道我不喝酒,也不劝我。
吃饭期间,我们又聊到了灵禅,我把灵禅的朋友林给了我一个地址的事告诉了远山,远山说可能是灵禅约我见面的地方。其实我也这样想过。远山劝我抓住机会,千万不要轻言放弃。有些人一旦错过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吃完火锅,远山打了一个饱嗝,然后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肚子。远山起身就要去结账,我赶紧拦住了他,我知道他现在处境比我难。付完钱后,我们去人民公园转了转。说句实话,虽然在成都待了多年,但是不怎么出来闲逛的我,一点也不熟悉,还常常失去方向感。
我和远山坐在人民公园的小湖边,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小湖情有独钟。每次看到这个小湖,我都会想起《麦田里的守望者》里的那个小湖,主人公问一个出租车司机,到了冬天,湖里那些野鸭子是飞走了,还是被人全部捉走了?
当然,我也会想起灵禅,以前我们节假日无聊时,我们就会来人民公园,坐在小湖长椅上,我们不说话,我捧着一本书就开始读,灵禅则是靠着我的肩膀休憩。物是人非和人去楼空往往令人睹物思人,愈发伤感。
远山后面支支吾吾的跟我说,他现在过得很难,刚来成都,身上带来的两千元已经用完了,离下个月发工资还有二十多天。我也听明白了,我从钱包掏出了一千二百递给他,说:“我现在身上就这么多钱,先拿着去用。”我的钱包只剩下一张五十元,一张二十元,还有两张一元的。
实际上这段时间我的手头并不宽裕,回到成都后不久的我,还没有找工作,这段时间都在吃老本。
远山的表情像是有些嫌少,但他终于还是没有再开口。现在远山外面还欠着一屁股债,好多熟人都不愿意再借钱给他。大家都知道,借钱给远山,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返。并不是说远山缺乏诚信,而是说他欠的债有些多。
我帮远山查好了乘车路线,送他到公交站台。临别时,远山劝我去挽回灵禅,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让我尽管吩咐。我表示了谢意,挥手和他告别。
回来的时候,我的心情一直怏怏不乐。也许远山说的对,我应该去尝试一下。但一想到灵禅的妈,我就有些泄气了。
骑着自行车,我穿行在高楼大厦林立的街道上,所有的人都是那么陌生,我像座被孤立的小岛,与世隔绝,内心却风雨飘摇。
到了出租屋,张叔的女儿思敏发来消息,说她有本很好的书要送给我,问我明天有没有空。她上次估计是看到了我桌子上的那排书,知道我爱看书。我正在犹豫中,明天要不要去林给的那个地址那里。我思忖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明天去林给的那个地址那里去一趟。有些事毕竟是要面对的,逃避不是办法。我委婉的拒绝了她,说明天有事。思敏又发来消息:“是这样啊!那我后天给你送过来。”言语间有些小失望。
我又问她是什么书,书名叫什么名字?我有些好奇。思敏发来一个俏皮的表情,接着又发了一条消息:“哼,就是不告诉我,急死你。”
我回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思敏回道:“跟你开玩笑的啦,书名叫《流浪的荒岛》”。对于这个书名,我有些期待这本书了。再三表示感谢后,我以待会儿还有事结束了聊天。
我把手机扔在床头,想起明天要去那个地址那里,我在百度地图上搜索了向阳路二十三号,那是一家宾馆的地址。
关上手机,头昏脑涨。我到底是怎么呢?情绪低落到了极致,我像个被掏空灵魂的人,只剩一副躯体还在人间苟延残喘。我只想找个人聊聊天,谈谈心。找谁呢?我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太熟悉的人不太好,如果他不够了解你,反而会把你的事当成笑话来听。稍微陌生的人又感觉没有谈话的兴致。索性不找人聊天了。
打开手机看了电影《我的左脚》和《听见天堂》,这两部电影以前我都看过,是和灵禅一起看的。看完后,我有些魂不守舍。
打开门走到走廊上,天色有些晚了。远处的人家都开了灯,万家灯火在我的眼中燃烧着。我趴在阳台上,静静地感受着,静静地聆听着,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同时又那么陌生。
我咬咬牙,给自己打气道:“小子,加油,去得到你应该得到的东西吧!”
未完待续
二零一八年七月二十四日于成都,竹鸿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