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郭

老郭

老郭，三十岁出头，个子矮，体态还算匀称，皮球大小圆溜溜的脑袋，顶一头黑白相惜的短发，岁月伤痕，泛起的一条条皱纹，浮动的蚯蚓，似游鱼得水，畅游老化的面容。三十多岁，犹如五十几岁的老头儿。体态容貌与行为处事，和《神雕侠侣》中的老顽童颇为相似，虽然他很年轻。

上过几年学，识得几篇文章，画的字也挺漂亮。称他写字为画，一点也不冤枉。手握中性笔，很有力，在草纸上，一笔一画，十分投入，面部的肌肉跟随笔锋扭动，舌头偶尔探出脑袋以外，看似很滑稽，也很认真。每一撇，每一捺似乎都融入他的精气神一般，强劲有力，饱满圆滑。

每次，有人来寄货，他去接待，客人看了他的字，都不免夸上几句。老郭也毫不谦虚，面带微笑，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地点点头。而这时候，几个黝黑干瘦的搬运工，放下肩上的重物，嬉笑道：“中国要出书法家了。”知道人们拿自己取乐，他也不生气，乐呵呵陪笑，“不见得，不见得!”

准时上班，准时下班，准时休息，准时吃饭。与他工作过的人，都说从来没有见过他失时过。而且，严格按照公司规定走，几乎不会犯错。

一次，货源比较充裕，顾客一个接一个来，同事们从早上上班就开始忙，一直到午饭时间，但对于守时的老郭来说，午饭休息时间到了，该休息吃饭。果断，放掉所有活儿，潇潇洒洒，扯着企鹅步，大摇大摆从人们眼中消失。顾客蒙了，寻得管事部，怒问，“我的货为何只搞一半就停止了?”管事部也是一头雾，查看负责人，方知是老郭，但已不见他的身影。环顾四周，所有员工都在忙碌，只不见老郭。无奈，负责人只好亲自动手，解决顾客问题。

饭饱爽息，上班时间到。他来了，准时来了，双手后背，悠然自得回到厂房。东看看西瞧瞧，活儿已经干完，暗自窃喜。不过他不在休息，老老实实找事做。开着叉车，摆放托盘，送货物归库。拿着笔，查看他人早已确认的货，半天下来，草纸还是白净。

“我的货谁叉去哪儿了?”

“我拿过来的托盘呢?”

……

瞬间，仓库里，好不热闹。老郭听闻，急忙开来叉车，将货物还原，叉来托盘。忙碌是他上班的代名词，但是，他的忙碌，领导似乎不领情。

“老郭，过来!”

“什么事?”老郭摇摆着屁股，活像一只年迈的老鸭。

“中午大家忙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哦，到下班吃饭时间，我去吃饭了!”她他毫不在乎。

“大家都在忙，你一个人跑去吃饭?而且，干到一半的活，你也给扔在一边?”

“准时上下班，吃饭休息!这是公司规定的!有什么不妥吗?”

领导居然无言相对，别了他一眼，大步离去。

他做事一绝，严格按照公司规定执行任务。寄货物，称重量方，每一地方，卷尺都拉到位，每一件货物，必过磅。他说，“做我们这行的不能让公司亏本，也不能让顾客吃迷糊。”领导满意点点头，同事也很认同。来发货的司机，寄货的顾客，大部分都认识他。

“老郭，来抽根烟。照旧，发往上海。”

“好勒!你们这段时间忙得，每天都来发货。”

货交给老郭，顾客很放心散去。那边的麻将桌，已经三缺一了。

老郭总是两套工服换穿，永远干干净净。来此工作两个月，见他穿的衣服，就工服，别无他物。同事告诉我，他有老婆和孩子，本地的。孩子读高中，老婆在家做全职。很奇怪，除去发工资那天，老郭从不回家。而且，也未见过他的老婆孩子来找过他。另外，他接烟，但从不发烟。并且，无论谁给的东西，都纳入囊中，吃的也好，喝的也罢，颇有点孩子习性。

老郭干了三年之久，工资没变，职位没变。唯一变的，斑白头发和犹如蚯蚓的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