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的长途列车
同样是回家,也同样坐着长途的过夜列车,去年混在上海工作上屡屡受挫,带着满心不甘,带着年轻时倔强后的疲软,带着受伤的表情以及被磨得疼痛的年轻棱角,在列车上写下:
“我把整个车窗占为己有,用双手撑着我的脑袋,我看到夕阳西下的铁轨泛着柔弱的光芒,我看到如胶似漆的黑夜里立着一盏盏孤灯,我看到旭日东升中那轮喷薄着烈焰的太阳,我看到炎炎夏日山里溪涧腾起的青葱薄雾,我也看到寒冬雪天里的铁轨,也看到群鸦停栖的电线,也看到整片整片的麦田,也看到风一样奔跑在乡间的孩子,也看到我的青春在四季春秋的轮回里逐渐逝去……”
而今年,我开始一次次向现实低头,一次次委屈求和,一次次在面对安稳的工作微笑地欣慰,可是,棱角分明的感受像针一样不停地刺痛我,刺痛我明晰的瞳孔,刺痛我疲软却依然紧绷的神经,于是我开始写道:
“车窗外,夜风一样吹得清冷孤独,细雨一样下得迷蒙缠绵,只有当那一盏盏微黄的路灯在照亮冰冷铁轨的时候,我才知道,明晃晃的是远去的记忆,映射着头顶一整个被阴霾笼罩的夜空,以至于我有太多的不甘,但又不得不考虑现实的窘境,明晰的感受,夹杂着疼痛的神经。原来人总是在与时间争夺,总是在与岁月搏杀,带走的,是年少的气血方刚,而留下的,多了一份谈不上从容不迫的不紧不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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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我坐着一段长达25个小时的回家列车,一整夜地发呆,一整夜地回忆,而今年,我聪敏地把这段路分成三段,一次次出站进站,一次次伫足看汹涌的人潮,中间最长的一段我选择坐直达列车,最后一段坐高铁,因为这样还可以节约8个小时车程,而我,也敢在上了一天班的情况下,匆忙坐夜行的硬座跨越那长江与黄河的南北长途,风景于我,成了易逝的过眼云烟,随脚下钢轨的吱呀尖叫声消散。
一年里,我熬着毕业后最纠结迷茫的年纪,时间见证了一个毕业生的成长,而经历正在影响一个青年的一生,风也那样安静地吹过,雨也那样不迫地下着,一年里,从一个对任何小的意外都惊恐万状的孩子,变成了如今这个把自己丢了都嫣然一笑的年轻人。
我知道自己有很多很多缺点,一年里,自己的敏感、细腻、多疑史无前例地发酵膨胀,没有人打搅,可以一个人发一天的呆;读几本心里学的书,三分钟就可以分辨对面的人;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直指问题根本所在,又理智从自身角度考虑值不值得去做,值不值搭上自己的时间。
越来越发现,人随着成长时间越来越少,与一年前的自己相比,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欣赏沿途的风景,已经没有那么多的青春品尝美食的香甜,风景成了远去的记忆,口味也已随风烟消云散。
窗外下着雨,漆黑的夜弥漫一整个天地,跨过多少条山间的小溪,穿过多少座绵延的山脉,都无从知晓,闭上眼,就以为看不见整个世界了吗?屏住气,就以为嗅不到污浊的空气了吗?捂住耳,就以为听不到远方的召唤了吗?
自欺欺人的成年人,总是用讨好与求和来找寻属于自己生存的狭小空间,违心的微笑,带着嬉皮笑脸的认真,就以为已经把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了,多么可笑?但是遇到很多人,经历很多事,脸皮厚了,心也累了,越来越喜欢安稳,越来越喜欢舒适,也越来越喜欢躺在地下走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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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半,听一听乘客熟睡的鼾声,揉一揉自己惺忪的睡眼,看一看窗外无穷的黑暗,我在想家,在想家里的亲人,在想亲人迎接以及送别我的身影,成长总是那么义无反顾,而青春诚然已变得麻木、厚重、慵懒和沉重,每个人都在告别昨日,可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初心不改呢?
越来越厌恶耳边的噪杂,越来越痛恨人群的混乱,也越来越忧愁一个城市紧张的节奏,突然发现,自己夹杂在其中成了一个忧愁的成年人,在随波逐流的日子里发现什么也改变不了,找不到自己的定位,何谈立足?
列车厢里,弥漫着熟悉的泡面味道,四年前,我最喜欢泡面了,高三的日子里,每晚挑灯苦读总是要有泡面为伴,而如今,一谈泡面就恶心地想要吐,那时的喜欢,怎能决定我今日的喜好呢?可是,如果连这件小事都不能保持不变,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变的呢?
应该没有了吧!
列车每一站每一站地停车,以前我会看着到站下车的旅客惋惜,也会为这一次次的离别感叹,可是今天,我不再看《千与千寻》了,凌晨两点半的长途列车,该走的人是留不住的,而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生活,一面之缘,我们怎会融进他们的生活圈呢?而这种离别的惋惜,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一年里,我们都变得越来越冷漠,因为这个世界上全都是冷漠的人,我们越来越绝情,因为矫情只会一次次让自己受伤,我们越来越狠心,因为你不对别人狠心,总有人对你更狠心,风在吹,雨在下,时间在走,人在成长,孩子的那些天真无邪就该抛掉不要了,属于成人的生存法则残酷但真实可靠。
只不过,当成长的印痕划破青春记忆的时候,谁还会在原点召唤年少的理想,以及站在未来的那个最最真实的你呢?
……
——2017。09。04 K2665次列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