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一个 记流浪者
我不是个乐善好施的人,我要记一位流浪者亦非同情心泛滥。
我非与其苦大仇深,可我多么希望她赶快消失——从这个世界上,至少从这个地方消失!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愿望。我为自己有颗恶毒的心感到羞耻。郁闷啊!
我最怕看见她佝偻着,在硕大的塑料布包裹下艰难地蠕动的身躯;很怕看见她光秃着的黑魆魆的头,还有那两条一粗一细,紫青色肿胀的和另一条肌肉已萎缩干瘪的短腿;很怕听到她含糊不清的诅咒声。
她终年沿街乞讨,不放过任何一个店铺。最令人厌恶地是她已经瞎了,从这个店门口挪到那个店门口要摸索很长一段时间,让人觉得她随时都会绊倒,或撞到哪里,甚至是会跌得头破血流。最令人恶心地是她抓到垃圾就吃,囫囵地吞着,我总觉得会噎住,噎得气也喘不上来,一下子死了去,连同看见这些情形的我也要喘不过气来,胸口憋闷得慌!我想这个冬天她会消失,不是有句老话叫早死早超生,哪怕是上辈子她罪孽深重。她确是不行了!
八年前她就是一位流浪者,那时我还不在这里,见到她时看她不过四十多岁,头发乱乱地,但还不是很脏,看起来很丑陋。这不全是因为她是个流浪者,而是她的五官——小眼睛,塌鼻子,大而厚实的嘴唇,流浪者一个 记流浪者,总之客观地说真的很丑。矮小的身材,背着硕大的一个包裹,包裹用塑料布包得不严,露着破被破衣。她在大街上的每个店前都伸手讨钱。只要讨到,不管多少哪怕只是一毛钱,她就走开,去下一个店。但不给钱的话,她就一直站在门口讨,嘴里唠叨个不停。无非是说,要得不多,就可怜可怜或多或少给上些。她等待施舍很执着。大多店主不耐烦怕影响生意,丟给她几毛至多一块钱,叫她赶快走开。她拿了钱便很快走到下一个店。也有些店主很烦她天天讨要,任她怎样,就是不理采,但没办法她可以呆在门口一整天从早到晚,甚至晚上也睡在店门口。更没有店主敢用嫌弃的语言招惹她,她会用最肮脏的语言诅咒一天半天的。据说她一天也讨到不少的钱,至少够买到吃饱。那时我还没见过她捡吃垃圾…
雪,失约于冬,在春夜消然飘落。一早出门,眼前白茫茫一片。雪不是很厚,但脚踩上去很滑,因为开始落在地上的雪融化了,然后又结成了冰。毕竟已经是雨水时节了,天不是很冷。我一步一滑,小心翼翼地向上班的单位走去。在路过一个卖家俱的店前时,一堆破塑料布突然动了,接着传出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然后是大声地喘息,一个黑黑的光秃秃的头颅从塑料堆中探了出来,我吓了一跳。我下意识地站住,仔细看看,没等我看清楚,那个头颅又缩了进去。其实我已知道是她——那个矮矮的流浪者,她活着!竟然还活着!每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她是怎样地蜷缩着、颤抖着,从早上到晚上,从夜晚到白昼…孽海深沉啊,谁能为她超度!
郁闷,胸口好似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儿来。我的同情心复活泛滥也与她无济于事了。但愿我不要再见到这样的流浪者,但愿再没有这样的流浪者!
——后记,这是春天的感悟,直至今夏觉得有必要释放一下自己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