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这辈子应该都是消瘦的了,背影总是显得单薄,少时我戏称他老豆,干干瘪瘪的。加之岁月把脊背压驼了,比起以前他苍老了更多。
父亲的嗓音是洪亮的。儿时,我和弟弟每逢在教学楼下玩耍,都能听到三楼拐角教室里他高亢洪亮,并抑扬顿挫地用蹩脚的普通话讲课。作为一名普通的中学教师,父亲的事业生涯多半是不得志的。这与他的脾气是分不开的,太正直,太执拗。趋炎谄媚的事情他是学不来的,我一直觉得在事业上他更像是个古板的教书先生。看着眼前本该属于自己的机会被“情商高”的同志们拿走,他回家也只是和母亲抱怨几句,也不想着和上面再争取,他总认为默默的做出成绩必然会得到赏识重用,花心思争抢这种事情他做不来。所以他还执拗,比如在喜欢用方言教书的老一辈的教师中,他是屈指可数的一直用蹩脚的普通话授课的人。他认为正确的事情,均会坚持到底,哪怕得罪谁。所以他身边的朋友不多,大家对他的评价多半是:是个好人,工作认真,为人老实,只是脾气……
岁月的痕迹深深在脸上刻着,但是他那颗喜欢动手发现创造的热情始终不曾减退。父亲是理科物理系出生的,他总是能把书本中学到的知识活用到生活中。家里的电器坏了,能修的多半他自己就修理好了。过年挂的彩灯不亮了,无论该短路的断路的要是别人家早扔了,但是他不会。修理灯具上父亲最有兴致了,可以一上午坐着不动,思考探索问题所在。甚至妈喊了好几遍都不去吃饭。他把损坏的电路检查又检查,寻找故障的电路位点,然后各种焊接细密的电线修理。看着一条条绚丽的彩灯挂好了,父亲脸上的笑容是最灿烂的了。今年因为各种原因,父亲闲赋在家,总喜欢搞一些废器维修。在家里上蹿下跳的张灯结彩,每个整好的东西都会拍照发到家庭的微信群里和他乡的儿女们炫耀一番。母亲看着爸一个大老头还瞎玩儿,把家里搞得很乱,但是看得出来,她并不是真的生气。奶奶常说,父亲是把“剪刀”,但同时是个“针”,自己捯饬坏的东西,都能把它还原了。小时候家境贫困,家里的屋顶漏水了,父亲爬到房顶修葺。有一年暑假,动员妈妈和奶奶在院子里竟盖了一间小房子。奶奶说,他晒成了一只“黑猴子”。
一次胡乱找闲书翻看,发现了一个破旧的本子,收集了各种书法的摹本,有些是从报纸上剪贴过来的。这个是属于父亲的,他是个老文青,字儿写的好,画儿也还行。家里妈收拾屋子看见了他年轻时教案本上作的画,各种花鸟,人物等。二胡,葫芦丝,口琴和笛子等他都喜欢玩,只是停留在玩了。
而今快到花甲之年的他,早已是满头白发。那有些发黑的,写满了半生沧桑的脸上在儿女回家舒展开了皱了大半年的皱纹,每天乐呵呵的介绍自己的“功绩”,瘦削的身影也变得精神更多了。子女尚未立业成家,他和妈是最操心的,即使力不从心也想做点啥。只是这岁月流的太快,门前灯下的青丝逐渐褪去,雨中黄叶树下多了更多思念的情愫。在外学习生活愈来愈久,每年相聚有限,把牵挂寄婵娟,盼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