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树寒梅
我有位极要好的朋友,是位理科生,可她却酷爱文学。她不仅对法拉第和洛伦茨生平如数家珍,对电场线和磁感线的关系也是了如指掌;但她也能出入昆德拉和杜拉斯的文学世界,写出来的文章寓意深远,可谓博大精深,每每读之,着实让我有惊艳之感。只是用她常说:“这世上真正懂我的,又有多少呢?”
“俞伯牙和钟子期少呀!高山流水的美谈少呀!知音固然难觅,可这伯乐更是远在天涯!我的文章怎么就没人赏识呢?”此刻,我俩正坐在公园的长凳上,耳边灌满了她喋喋如潮水般的碎碎心念。她的文章已被退了八次,编辑说她这种文章简直没救了。虽然有些愤懑,但她并无丝毫的绝望。我注视着她,那双流转着春光的眼睛里依然是无悔的执着。
“算了啦!闻弦歌而知雅意的也就我了,要不你还是乖乖地回去研究你的数理化吧!”我有些无奈,甚至有些怜惜,觉得她一直这样下去也是徒劳无功,只会陡增烦恼和悲伤。哪知我话音刚落,她便从凳子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那气势凌厉的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你写得文字像春日桃花,虽然人见人爱,但终究是阳春白雪。我的可不一样,我是待放前的寒梅,我花开时百花杀,绝处逢生时的绚烂正是我所追求的,我决不会不会放弃的!”她言之凿凿,象朵铿锵玫瑰。“要不你换一家出版社试试?”我向来不怀疑她的才能,她如寒梅般的性子我也是知道的。她所认定的便从不会放弃,即使希望一直在远方,而这一点也是我望尘莫及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再去试试,总归会有伯乐的!”她拉住我的手有些小激动。“祝你寒梅般的文章可以早日发表,更希望你能体验到绝处逢生的生命张力。”我衷心地望着她。阳光打在她额前的流海上,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她灿然一笑,似乎很满意我的比喻,而后一偏头,自信地说:“是,一定会的,那一刻我和你一起分享!”
日头落入西天,云影绛红一片。
两个礼拜后,她兴冲冲地拉着我直奔小公园,眼角、眉梢都是激动的欢喜。我心下了然—一定是成功了。“你这家伙,我算服了!”在听到她说发表之前还是被拒了六次,当时连老师都忍不住劝她收手了的时候,我是五体头地的折服了。但此刻的她却显得云淡风轻,除了满脸的幸福和执着。脸庞的碎发被风轻轻吹起,那双清亮如水的眸中散发着熠熠光辉,耳边是她的一如既往的声音,却直抵人心。
“鲁迅的《野草》里有一篇《过客》,那个暗夜前行的过客越过了坟墓,向着无穷远处前行,怀着希望抵抗了无边的黑暗和恐惧,否则我们就没有赢的机会了。”
我转身拥抱住她,仿佛看见了原本枯瘦的莓枝在大雪过后吐艳时那惊心动魄的美,绝处逢生的生命张力,我想我看到了。
微风拂过,暖阳洒下,日光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