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之象鼻山

再次来到桂林已是初冬季节，天气预报北方有寒流，大风降温，济南的温度已接近零度，桂林虽然没那么冷，但天气有点阴沉。从机场去宾馆的路上，专车司机说，你们来迟了些，要是一周前来，还能闻到桂花的香味，我抬头看了看路两边的桂花树，这种又叫木犀的常绿阔叶乔木依旧葱茏，但桂花确已不见了踪影，想象着前几天还一树繁花，香气馥郁的样子，内心多少有些遗憾。

遗憾的不仅是没闻到桂花香，桂林的水也没有了夏天的充沛，漓江虽然还在静静流淌，但很多地方露出了干涸的河床，没有了水的滋润，桂林仿佛也失去了不少的灵性。

几年前的暑假，和好友美猴及三位女士结伴同游桂林，白天放浪山水，晚上街头豪饮，逸兴遄飞，激情满怀，给我留下了无比美好的印象，这次重来，是和姐姐带着父母一块来的。父母早已退休多年，在家过着三饱俩倒，安逸平和的生活，安逸虽则安逸，但生活过于平庸，我对他们说，还是出去走走吧，老在家里，过一天和过三百六十四天没啥区别，反复动员多次，终于成行。

到了桂林的当天下午，我便带他们到了象鼻山公园。

象鼻山位于漓江与桃花江的交汇处，因为山体前端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圆洞，江水漫过洞口，从远处看，颇像一头正在漓江饮水的大象而得名。丰水季节，江水浩荡，大象的身子浸在水中，山映斜阳，波光粼粼，山的倒影跃然水上，确有一种灵动的意境。已故国家主席杨尚昆曾说，要在象鼻山前照过相，才算来桂林，如今，这里成了桂林城的标志。

由于正处于旱季，象鼻山的风景大打折扣，漓江游船依然往来如梭，但水位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另一侧的桃花江已近似枯竭，游人在河床中间悠闲的散步，或捡拾散落在沙中的贝壳。水月洞中没了水倒真成了一个洞，露出底部坑洼不平的地面，此时的大象与其是说大象，倒不如说是更像一只匍匐在江边的刺猬。没有了水的温柔，水的氤氲，水的环绕，象鼻山变得平庸而粗粝，远不如北方的山高大，雄伟，耐看。

但象鼻山的树木依旧蓬勃的生长着，枝干虬结的樟树，留着胡须的小叶榕，巨人手掌一般的棕榈树，高大笔直的云杉，几十根抱团在一起，挺拔翠绿的凤尾竹，以及挤挤挨挨的灌木丛，葳蕤成一片绿的王国，看惯了北方的枯枝败叶，咋一见到这浓浓的绿色，心里顿时敞亮起来。

山不是太高，却颇为陡峭，爬上去也要费些功夫。上次和美猴前来的时候，在山上邂逅两个贵州女孩，正举着手机，有些艰难的自拍合影照，我主动上去帮忙，借此多聊了几句。她们都是贵州大学大二的学生，一个学法律，一个学英文，俩人是高中好友，假期结伴前来桂林游玩，明天还要去阳朔。我夸她们俩勇气可嘉，两个女孩有些腼腆，又有些自豪，正聊得兴起的时候，被美猴这厮不解风情的给拉走了，这次故地重游，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这事。

山的一侧有一座不大的寺庙，云峰寺，依山而建，几间平平常常的庙舍，但香火不断，远远的就能看到香烛缭绕，三三两两的游客正在上香。有三个高中生模样的学生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个男孩，两个女孩，男孩点燃一支香，虔诚的插在烛台上，然后和两个女孩一块祭拜，不知道他们在祈求什么，爱情?学业?抑或其他解不开的烦恼?

我本来也想去上一炷香的，人过中年以后，欲望越来越少，对身体和对家庭的关注倒是越来越多，但身体这事除了父母遗传外，主要还是看个人的修行和作为，家庭和睦更是靠个人的用心，外力不可及也。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身勉力而为吧，何况菩萨也忙，未必顾得上我们。

紧邻云峰寺是一座安静的四合院，上下两层，现成为太平天国农民起义纪念馆，进去走马观花看了看。太平天国给我的印象不深，只知道洪秀全是广东人，落魄小知识分子，因为屡次考试不第，心生不忿，彻底放弃 “孔孟之道”，转向西方基督，成立“拜上帝教”，自称“天王”，率领一众暴徒，从南打到北，将大清帝国搅得鸡犬不宁。

对农民起义这事我向来无好感，历史上杀人如麻，血流成河的事大都是他们干的，像将川人屠杀殆尽的大将张献忠，像动不动就给人开天灯的东王杨秀清等等。仔细想来，所谓农民起义其实就是个伪命题，干这事的大都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参与者都是些农村破落户，二流子，就像《水浒传》里经常去大相国寺菜园子偷菜，被鲁智深扔到粪坑里的那一众小流氓。真正的农民但凡有二分地，便会把所有的力气与精力都用在侍弄土地上，断不会去做那烧杀抢掠，杀人越货的恶事，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一所无有的人才会更加没有底线，违背天良。

从公园出来五点多了，天光依旧大亮，桂林的夜色似乎比济南来得迟一些，此时心情仍然有点兴奋，回宾馆感觉有些早，意犹未尽，索性在这附近吃点饭，饭后再转转。于是给当地朋友周导打电话，问他公园周围有没有美味又实惠的饭店。很快，周导给我发来微信，很负责的给我推荐了了五家，分别是：小南国，金龙寨，椿记烧鹅，有饭，勾味王，并特别叮嘱我，不要去公园附近的美食一条街，那都是出租车或者小三轮极力拉客推荐的，专宰外地游客。

周导是我上次来桂林的导游兼专车司机，三十多岁，一米八左右的个子，干净利落，结实而清秀，性格温和儒雅，不多言不多语，非常善解人意，给人以信赖感，和他相处了短短五六天，我们便成了老朋友一般，这次来桂林，遇到麻烦事首先想到的就是他。

从百度上搜了一下，这五家饭店大都在周围几百米到两公里的范围内，其中有饭最近，就在公园对面的一栋建筑的二楼，一侧靠马路，一侧邻桃花江。拾阶而上，来到餐厅，选了一个邻近马路的餐位，一眼望出去，对面就是象鼻山公园，公园门口有数株上百年历史，需几人合抱的香樟树，苍劲朴拙，浓荫匝地，游人就在树下悠闲的漫步。正是下班时分，马路上汽车，电动车，行人往来不绝，华灯初上，夜色阑珊，暮色笼罩下的桂林小城越发温馨起来。

点了酸菜鱼，芋香排骨，蕨菜粉，莲藕汤等四五个菜，要了几瓶漓江啤酒，和父亲，姐姐三人对饮起来，母亲不喝酒，看着我们一脸的满足，大概在她心里，不管吃什么，喝什么都所谓，只要我们在跟前，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桂林的鱼好，酸菜鱼的味道很鲜，鱼是漓江出产的活鱼，体型瘦长，头部扁圆，有两根长须，吃起来滑腻筋道;芋香排骨是店里的招牌菜，芋头选用广西荔浦芋头，个大得如同人的手臂，绵软醇厚;莲藕汤里的藕也不同于北方的藕，块大味绵，几乎可以当饭吃。最后，几个人连主食都没要，酒饱饭足，看看盘中的菜，也只是吃了有三分之二，确实惠而不费。

晚上，沿着桃花江漫步，这里是桂林市的风景区，就像济南的趵突泉，南京的夫子庙，江边古树参天，藤缠蔓绕，成为一道绿色长廊，更兼有各种彩灯置于树梢，岸边，水中，将白天灰突突的江面映衬得流光溢彩，火树银花，美伦美央。

夜游漓江是桂林的一道招牌景点，美则美矣，只是价格贵了些，一个人要180元。我们几人没坐船，沿江而行可以看到同样的景观，想想也赚了。行走间，一条船不期然的经过，船头及二楼甲板上占满了好奇的游客，他们纷纷用手机记录下这璀璨的美景，我望着他们，他们也望着岸边的我，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卞之琳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我们都是匆匆的过客，今夜，我们不期然来到这里，彼此投下匆匆一瞥，此后，天涯海角，各奔东西。